鼎国力抗疫：法国抗新冠病毒流行病的政策与操作解读

由朱元发发布

已发表 3 年前

最后更新 1 年前

鼎国力抗疫：法国抗新冠病毒流行病的政策与操作解读

〖法国〗朱元发博士

法国新冠状病毒肺炎流行病疫情（4月01日20h）：
累计确诊：56989
累计治愈：10935
累计死亡：4032
流行病抗疫阶段：3

第一部分：鼎国力，众志成城：法国抗击新冠状病毒感染的国策（3月13日内容更新）

新冠状病毒没有带国籍颜色的护照，更无遇边界而止的意识。

面对病毒，正如古罗马政治家哲学家作家塞涅卡（Seneca）所言 : 我们是同一片大海的波浪，同一棵树上的绿叶，同一座花园里的花朵。

世界卫生组织已宣布：作为大型流行病（pandémie）的新冠状病毒感染已至！而意大利的疫情如洪水猛兽正在无情地吞噬芸芸众生！意大利离与法国近在咫尺，而且接壤相邻。

抗疫是一种政治化的风险管理。在谨慎的科学优化抗疫与大刀阔斧斩草除根的全民抗疫的平衡之间，法国总统马克龙与科学监管委员的顶级专家交流之后，于3月12日拍板了：国家总动员，全力以赴抗疫。

第一：不惜任何经济成本，国家鼎力抗疫

总统马克龙宣布的若干措施无非是为了解决若干问题：

1. 安抚民心，避免民众恐慌。关闭学校既是老百姓的诉求，也徒然减去大约一千五百万潜在的交叉传染者。“从周一开始，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将被关闭，直到新的指令出现。这一切只为一个简单的原因：依旧根据科学研究，即便儿童有时没有症状，并且似乎幸运地较少产生重症，但儿童和青少年却能最快速地传播病毒。上述措施既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减少病毒在我国国土上的传播（马克龙总统）”。

2. 抗疫救人的根本之一是物力。2020年3月3日，法国政府颁发了抗击新冠状病毒，征用必要物质的政令 : 《紧急征调令》，由卫生部统一对所有公立、私营企业的FFP2型口罩库存、对所有口罩生产厂家的口罩库存、对国内所有自本法令生效之日起的FFP2型口罩和防喷溅型口罩实施政府征调，用于满足法国内疫情防控需要。另外，政府紧急调度医院卫生机构的急救床位，准备迎按蜂涌而至的新冠状病毒感染重病患者。

3. 抗疫救人的根本之二是人力。国家倾其所力保证医疗人员正常上班，这是抗疫的关键的关键。每个大区落实具体方案，负责照看医疗卫生人员的小孩，除去其后顾之忧。另外，政府动员医疗卫生系统的后备军。“为此，我们将动员所有公立医院和最大数量的医生和护理人员，也将动员学生和相对年轻的退休人员（马克龙总统）”。

4. 确保证国民经济的继续运转。义无反顾地脱离欧盟欧元统一货币只允许3％的财政赤的桎梏和枷锁。
“ 我们不会在健康问题外，再为企业家添加破产的恐惧，再为公司职员们添加失业和月底入不敷出的焦虑。因此，我们将极尽所能，不惜一切地保护劳动者和企业（总统马克龙）”。”所有的企业，如有需要，都可以延缓三月份应缴的社会公摊金和纳税金额，勿需提供任何证明，勿需走任何程序，不会受到任何惩处（马克龙总统）”。

鼓励所有的职工在家实现远程工作。若有必须，申请技木性失业，国家实现财务补贴，确保技术失业者的全额工资，等等。

第二，防疫战的具体操作按既定方针办

2020年的这个春天，新冠状病毒传染病成为法国最危险的流行病，2011年制定的大型流行病抗疫计划便用上了派场，纲举目张，面对汹涌而至的疫情，法国政府决策者胸有成竹，启动国家防疫抗疫机制。

卫生部的卫生与社会紧急事务接报与调度指挥操作中心（CORRUS），四十多位各方专家周一到周日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分析不断变化的疫情，为政府提供各种决策信息。

卫生部在大区的直辖单位大区卫生局（ARS）全力以赴，坚守疫战的前线阵地。大区卫生局既是防疫的哨兵，向卫生部上报疫情，同时按照卫生部的指令，就地执行。

前线阵营指挥所依法启用”回应特殊卫生状况的卫生系统组织（ORSAN）”，白衣计划（Plan blanc), 和蓝色计划（Plan Bleu），调兵谴将，征用人力与物力。媒体画面显示东行西走，忙忙碌碌，实际上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法国各届普遍认为，新冠状病毒肺炎在法国蔓延无疑是对法国卫生系统组织、能力和质量是一次挑战和碰撞试验(Crash-test)。结果如何？指日可待！

第二部分：法国政府抗疫操作手段一览

(该部分已于3月9日发表)

法国政府建议的大众抗疫手段是什么？

面对冠状病毒，政府与流行病专家认为如下简单的日常习惯非常有效。

- 经常洗手。
- 肘部掩面咳嗽或打喷嚏
- 问候不握手，免用贴面礼
- 使用一次性手巾
- 与人碰面保持一米距离
- 生病时戴口罩

法国迎战大型流行病的三步掑是什么？

2011年10月由同国家防卫与国家安全总秘书处（SGDSN）制定与颁发的全国防预与抗击大型流行病计划（PLAN NATIONAL DE PRÉVENTION ET DE LUTTE ” PANDÉMIE GRIPPALE ”），简称大型流行病计划。

该计划准备了三步棋：第一步棋，阻止或减缓病毒侵入国土，第二步棋，阻止或减缓病毒在国土上的传播，缓解流行病之高潮的效应，最后回到疫情爆发之前的常态。

第一阶段与第二段：减缓病毒的传播

根据流行病的传播形式，制定措施针对两种不种的群体。

1. 面对大众的措施 ：政府通告信息，对有症状者进行早期抗病预防，或者隔离，主动搜索相关可疑者，提醒相关者增加防疫意识，建议相关者宅居，进行抗毒治序。寻找可疑感染者。

2. 针对国际旅客的措施

对来自危险区城或出发到危险区城的旅客提供必要的及时信息，对有症状者进行早期抗病预防，或者隔离，主动搜索相关可疑者，提醒相关者增加防疫意识，进行抗毒治序，在入口点检查病例和临床检查。

第一阶段和第二段也是迎战第三防段的准备过程：整合抗疫的各种人力和物力，医疗系统落实接待大批患者的操作方案。

第三阶段：缓解流行病之高潮的效应

主要缓解措施是：实施阻止病毒传播的措施，如公布卫生规则，关闭学校，采取一切可能的预防措施，自由职业性医生负责轻病患者，医疗卫生机构则收治重病患者。

据法国卫生部的预测：在第三阶段，新冠状病毒流行病会达到顶峰拐点，整个阶段可能需要八到十二个星期。

进行第三阶段并不意味着病毒更危险，而是政府改变了抗疫的第略。

进入第三阶段后，政府会出台一些强制性的措施：取消集会，游行示威，音乐会，体育竞赛等等。

白衣行动计划（Plan blanc）是什么？

法国于2004年8月9月颁布这条公共卫生法规， “ 每家医院和诊所必须制定白衣行动计划”。计划规定的最大调动系统是在出现特殊健康状况时实施的。

白衣行动计划的具体措施是 : 建立面对特殊危机的管理操作计划，即在患者蜂涌而至时，或在面临特殊卫生危机情况下，每个医院机构（医院和诊所）必须保证能够立即调用其掌控的一切手段，从容面对严重疫情，有条有理地处理疫情，避免手忙脚乱，人心惶惶，混乱不堪。

具体而言，白衣计划允许取消一切非必要活动，取消某些不必要的手术时间表。首先调动人力资源，循序渐进，召回可能的护理和行政人员，支援人手不够的医院卫生机构 ; 其次调动物力资源，开设额外的床位，满足患者剧增的住院需要。最后，白衣计划规定，每个医疗机构必须成立一个危机指挥小组来管理警报，小组组长由机构第一把手或者其代表来担任。

白衣行动计划涉及医疗机构的所有人员：行政人员、医生、护理人员或技术人员。例如巴黎医院（AP-HP）的白衣行动计划明确规定了在紧急情况下调用医护人员的方式。

法国当前拥有3000家医疗卫生机构，其中1300家是公立即国家医疗机构，1700家属于私立医疗机构。如果每个医疗卫生机构平均收治10个新冠状肺炎患者的话，那么在全法国就可接收3万个患者。

蓝色计划（Plan bleu）是什么？

2003年酷暑突至欧盟，法国热死一万五千老弱病残者。法国政府之后吸取了这一血的教训，督导依赖性强的年老者的寄宿机构（旧称养老院，Ehpad - établissement d'hébergement pour personnes âgées dépendantes）制定蓝色行动计划。

蓝色计划与白衣计划的指导思想与白衣行动计划同出一辙。即预先准备详细可行的管理危机的必要措施，在必要时，机构领导有步骤地调用一切应急的人力和物力。该计划规定了一系列强制性的措施：隔离寄居者、用户和工作人员，疏散寄居者、用户和工作人员，接收其它机构的寄居者，保证迅速地和一致地实施必要的手段，有效应对特殊情况，无论其性质如何，禁止未成年人探视。

鉴于新冠状病毒肺炎的致命受害者绝大多数是老弱病残者，所以法国总统马克龙于三月六日前往巴黎十三区的一家Ehpad，并且特别强调在新冠状病毒猖狂肆虐的特殊时期，晚辈尽量少去探望长辈为好！一旦相互感染，后果不良。
法国至2019底拥有7200家Ehpad。

回应特殊卫生状况的卫生系统组织（ORSAN）方案是什么？

2004年法国卫生部制定了 ”回应特殊卫生状况的卫生系统组织（ORSAN - organisation de la réponse du système de santé en situations sanitaires exceptionnelles）。” 旨在协调救护车，医院和社会医疗机构三方的合作。ORSAN的具体执行单位是大区卫生局（ARS）。

ORSAN系统在大区里由大区卫生局（ARS）负责实施。旨在组织和调整医护人力与物，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确保病人能够受益于适当的护理。

ORSAN涵盖五个领城，制定了回应每方面卫生风险的具体医护操作方式。

它由五个组件组成，当相应的五种可能影响卫生保健系统的危险情况之一发生时，用于组织护理。这五个组成部分中的每一个都提供相应的护理具体方式：

1. 收治大量未被感染者方案（ accueil massif de victimes non contaminées - ORSAN AMAVI )
2. 收治众多因气候致病者方案（prise en charge de nombreux patients suite à un phénomène climatique - ORSAN CLIM )
3. 全国领土上的普通流行病和大型流行病，势必组织特殊疫苗接种运动（ORSAN EPI-VAC ) 。
4. 生物风险管理方案 (ORSAN BIO )
5. 核安全风险管理 (ORSAN NRC )。

2014 年夏季，为可能管理埃博拉患者，启动了该装置的一部分。

特殊情形－总统和总理被感染，不能执政怎么办？

第一种情况：总统无大碍，如住院接受治疗等，暂时不能亲政。总统可以特允总理主持内阁会议。若碰巧，总理也不能执政了，则由政府礼宾顺序的第二号人物执政。现届政府的第二号人物是司法部长妮可·贝卢贝（Nicole Belloubet）。

第二种情况，总统不能执政。现行宪法第七条规定：共和国总统不论因何种原因缺位，或者由政府提出，经宪法委员会以其成员的绝大多数确认总统发生故障时，由参议院议长临时行使共和国总统的职权。如果参议院议长也因故不能行使总统的职权时，由政府临时行使。

参议院（Sénat）议长是热拉尔·拉什（Gérard Larche）。

第三种情况：若总统和总理皆缺位了，参议院议长成为临时总统，并任命临时总理。

据法国报纸透露，鉴于总统马克龙照常参加各种人口密集的活动，如参观农业沙龙展，访问养老院，观摩戏剧演出等，被新冠状病毒感染不是不可能的。有人建议总统作临床测试，总统的回答十分简单：第一他没有时间，第二他非老弱病残者，第三不必给实验室增加不必要的额外工作量。

不过，马克龙总统的随行人员发现，总统的贴身军官常常递给总统氢乙醇凝胶洗手消毒。总统的个人保健医生Jean-Christophe Perruchon尾随总统参加各种会议。爱丽舍宫也传话了：特殊时期，总统大人暂停握手和贴面礼的亲民举动。

暂时没有结尾的结论：抗击流行病就是政治

众所皆知，法国人爱辨论，爱与政府唱反调。尽管在面对新冠状病毒危机上，法国社会各界与公共舆论几乎团结一致，全力以赴地抗击新冠状病毒肺炎在法国领上的肆虐，但是理智的思想之花仍然在开放。

第一，法国政界和與论普遍认为抗疫就是搞政治 ,如关闭学校给人民的印象是政府在行动了。

法国传染病专家雨格·奥迈特（Hugues Aumaitre）认为：抗击流行病是一件政治上特别敏感之事，理论十分简单。阻止传染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问题，减缓病毒的传播，降低峰点，避免病毒的井喷传播。实际上，抗疫有效的措施就是大众共同学习采取一系列卫生措施，比如勤洗手，保持社交距离，改变打招呼的方式（暂时谢绝亲吻及握手）等等。但是政府的所作所为决不能止于此，因为人民需要铜墙铁壁式保护，或者老死不相往来的世外桃源。政府没有其它选择，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努力。

第二，抗疫行动进行中，国家与人民不需要事后的诸葛亮，也不需要各种”外行专家“，人民需要国家领导审时度势，不惜代价地制定有利于保护人民生命安全的决策，并且维护信息的公开和透明，这也是赢得公众信任的唯一办法。

罗丝琳·巴切洛特(Roselyne Bachelot) 就深有体会，2009年甲型流行病（H1N1）狂疯时，作为当时卫生部长的她，决定购买了四千七百万疫苗，用于全民疫苗接种行动。因此颇受事后的诸葛亮们指责：挥霍无度，等等。在抗疫保护人民生命安全中，财金绝不应该是首要考虑的因素。

第三，目前80％新冠状病毒感染者安然无恙，但是对剩下来的20％感染者，却无堵杀新冠状病毒疫苗接种和治疗方法，令大众人民诚惶诚恐！新冠病毒的确对全球健康及经济构成了严重威胁，但认为全球将惨遭病毒大屠杀的谣言，则是危言耸听，荒谬拙劣，唯恐天下不乱。

第四，法国是否会步意大利之后尘？BFM TV的医学顾问 Alain Ducardonnet强调：“意大利不像法国有国家性的防疫机制，现在，意大利行动得晚了。”

最后，实践是检验抗疫措施的唯一标准，维护一个社会的人与人的信任和人对系统信任是解决问题的前提。不过，大众的惊慌，恐惧和骚动于抗疫百害无一利。在这场与病毒较量战争中，救别人就是救自己！

(本文系原创版权作品，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若欲转载，联系 zhu.yuanfa@gmail.com)

作者介绍 : 朱元发,1983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同年考取留法博士研究生。1992年以《战后法国社会学发展》博士论文获得巴黎索邦大学社会学博士。1999年考取法国政府公务员，进入法国里尔地区行政学院深造。2001年毕业后进入法国政府任职，曾任巴黎七大学兼职教师。
著作：《涂尔干社会学引论》，《韦伯恩思想概论》，《五月爱丽舍宫》, 《丈量巴黎》（2020年，主编）。文章发表于《读书》、《法国研究》和《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学术杂志》等，最新学术文章: Une transformation sociale inévitable vers une identité commune et un partage de valeurs improbables, in Hermès, C.N.R.S.Editions n° 79,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