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无疑是今年最大的黑天鹅事件。但这一点并未出乎本人预料。读者诸君可以复按本人过往有关文章即可证实:在整个竞选期间,本人一直认为,而且越来越认为,特朗普代表一条有价值的新路线,有当选的希望。
现在特朗普当选已经是事实,我们要分析的自然是他代表的新路线的可能走向。由于事件的重要性,这样的分析已经是汗牛充栋,本人另辟蹊径,用自己已经开发多年的新三方世界的理论来分析一下特朗普的国内和国际政策。
一、三方世界新定义
早在2011年,笔者就写过一篇文章《刘学伟:新三国(三个文明)演义概述述_爱思想》,陈述自己相关初步设想。笔者当时就发现,这个地球世界当然不能划为三个国家,也不能概括为三个文明。三个世界是可以明确定义的,但称“”三个世界演义”就太冗长,“三界演义”就很拗口,“三文演义”就不知所云。至今日,笔者恍然发现,其实定义为三方可以妥当又简短。比如我们可以把今后的世情发展,简明又不拗口地概括为“(西/东/南)三方演义”。
笔者现在来解释自己的有些独创的三方世界的新概念。
三个世界的说法通行已久。在冷战时代,第一世界自称自由世界,当然就是西欧、北美、澳洲之意。第二世界则是指以苏联为首的东欧-苏联-华沙条约集团,现在得称是前苏集团了。余下的几乎统统处于发展中的亚洲非洲拉丁美洲国家,则号称第三世界-亚非拉-发展中世界/国家。
西方世界的说法则比三个世界还要古老。确切的无有争议的定义就是渊源于欧洲的雅利安/高加索人为主体的欧美澳发达国家就叫做/属于西方世界,其余的整个世界就叫做/属于非西方世界。在西方人看来,虽然有很多个不同的国家,西方是一个完整的统一的文明。非西方则有多个不同的,但总是更落后的文明。
在1950-1960年代,这个划分唯一的不妥之处就是日本。它显然身处亚洲,属于华夏文明圈,却的确已经发达,且有着与西方类似的政治制度。到了1970-1980年代以后,接着发展起来的东亚四小龙的身份也尴尬起来。因为它们也已经那么富裕,也有比较接近西方的政体形式,如何可以继续称之为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政体?
到了1990年柏林墙倒塌,东欧集团瓦解,除了俄罗斯和白俄罗斯两个国家以外,其余几乎所有的东欧国家都奋不顾身地排队先后投入了欧盟的怀抱。冷战时代的第二世界不复存在。
第二世界不再存在,第三世界的称呼就失去了逻辑性。但是事实上大家依然在继续使用这个第三世界的称呼。这个漏洞似乎需要修补一下。
我们这个地球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下一级的属概念其实最准确的是文明。但是笔者下面要划分的世界/方,有些会跨越几个文明,因此并不方便称之为三个文明。好在三个世界的提法流行已久,笔者借用它,不会显得突兀。东方/西方/南方的说法也是其来有自,只是需要注入自己的确切新定义即可。
这里所称的第一世界就是西方世界。新颖一点的只有一处。就是现在的俄国(和白俄罗斯),都属于这个笔者重新定义的西方世界。虽然俄国现在与传统的以西欧为渊源的西方还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从长远的历史看,它只能属于西方。它现在已经近乎完全被孤立,已经很难自称一个单独的文明/世界了。
为了显示逻辑性,本人把传统的发达西方称作西方1、把俄国(白俄)称作西方1.5 。
传统的第三世界(俗称:亚非拉、第三世界)合在一起,就是非西方世界的地盘。
笔者现在的新任务就是要把东亚从传统的第三世界中划出来,顶替已经消失的前苏联集体,称作新第二世界/东方世界。除了东亚/东方世界以外的以前的亚非拉,则仍称作第三世界。笔者给他们一个还不很通行,但也绝非完全独创的称呼,叫做南方世界。
第二世界就是东方世界。和西方文明类似,这里也是一个基本单一的文明,本人把它称之为东方文明。它覆盖的区域是所有亚洲东部,是同一个种族(蒙古人种)的人居住的地方。当然如果只按素质分,则整个东北亚+新加坡,可称为东方1。其余东亚也就是东南亚-新加坡可称为东方1.5。
第三世界笔者称之为南方世界。这里包含四个子区,就是南亚、拉美、旧大陆中部地区伊斯兰地区和撒南非洲。
这个南亚文明输出的移民,在美国西海岸有一个极为独特,可以媲美东方人的成就。仅在这个时候,笔者想把他们称之为东方bis。
这个第三世界最大的共性就是经济发展不足,发展困难。除非你有无量的石油,而且小国寡民,否则就很难真正富起来。西式民主,在这三个子世界中,运转得大都不是那么顺畅(西式民主运转不畅)。
一个不知道是否奇怪/不合理,但重要的事实是,这个第三/南方世界的人民,如果移居到第一/西方世界,会延续他们的母国的相对不发达/不富裕的特质。这个第三/南方世界的人民,假设成批量移居到第二/东方世界,似乎也会有上述母国状态的延续。
其实,西方世界和东方世界加在一起,还可以称作与南方世界对立的北方世界。它们也有共性,就是有工业化/现代化,是发达的或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会发达起来的世界。在现代的三个世界中,西方世界和东方世界已经可以开始互称“我们”和“你们”,而共同称南方世界为“他们”。这种状态出现的时间还不长,但会巩固起来,并来日方长。笔者这里是在陈述事实,哪怕是还不太明确的事实。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实,则请各位自行深思。
二、特朗普的新国际路线与新三方世界
在冷战以前,西方的国际总路线,一言以蔽之,就是把世界划分为西方和非西方两个部分。有共同文化渊源的欧洲血统的国家,互相之间称“我们”。其余的世界都是“他们”。或者“我们”是文明人,“他们”是野蛮人。
从1917年的俄国十月革命开始,在上述的“我们”和“他们”之间,活生生地嵌入了一个新角色,而且这个新角色在二战以后,直到冷战结束的1989年,成为一个与“我们”竞争的“你们”。这个“你们”集团,从1917到1989,存在了72年之久。
从1989年到2001年的9.11事件,美国/西方享受了一个不过短短12年的天下无敌的巅峰时段。从2001的9.11这一天起,西方就有了一个新的头号敌人,叫做伊斯兰极端恐怖主义,它的代表人物就是大名鼎鼎的本拉登。为消灭这个敌人,美国/西方发起了数场直接伤亡虽不算太惨重,却耗资极巨的战争。至今15年,历经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亚三场似乎摧枯拉朽般轻易胜利的战争,和现在仍在进行时的叙利亚内战,西方陷入明确的无法完胜,无法良好善后的困境之中。伊斯兰极端恐怖主义继续在世界,尤其是在中东和欧洲蔓延肆虐,完全没有真正式微的迹象。
除了这个与极端伊斯兰恐怖主义的暴力对峙,一个和平的,但显然对西方有着更严重威胁的势力,从1978年中共的11届三中全会开始,迅速地呈现在西方面前。那就是继日本和四小龙之后,东方的庞大中国的持续已达38年的经济成长。现在这个惊人成长已经达到美国或欧盟整体60%的体量,而且显然还在以虽然已经降低的中高速度继续成长。
这两个新的敌手(极端伊斯兰)、对手(东方/中国)的出现,都在1994年出版的美国著名政治学家亨廷顿的名著《文明的冲突……》一书中有明晰、准确的描述。
12年后,特朗普的上台,在本人看,其国际路线,就是对亨氏预言兑现的明确回应。大家都知道,特朗普对极端伊斯兰恐怖主义有极为明确的立场。而他的竞选对手希拉里对此则严重地含糊其辞并掉以轻心。所幸的是,美国的极端伊斯兰敌人基本上都远在万里之外,对美国本土而言,除了增加飞机安检负担而外,在9.11之后,已经全神戒备的美国面前,直接的攻击力其实有限。
特朗普的相关具体政策,除了很可能会有的他一直秘而不宣的对IS的雷霆一击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很可能会与俄国合作,甚至以放弃对叙利亚(甚至土耳其)的主导权,放弃对现任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的排斥为条件和代价而联合剿灭IS,同时平息叙利亚的内战。
如果在降低与俄国的分歧对立、共同应对极端伊斯兰方面真能有进展(这好像是大概率事件),那笔者假设终会发生的西方1和西方1.5之间的融合就会有明确进展。中国从这个对立中可以借得之力就会减少。中国直接受到的西方之相应压力显然会因此增加。但在美国降低对整个世界的干预的总趋势下,这一点应当还是可以承受的。
关于对付东方(第二世界),特朗普已经明确地认识到,这里有他最大的经济对手。他有最大的企图,从中国夺回经济利益。比如说,他曾要求中国从对美贸易中获得的多达2700亿的顺差全部购买美国产品,以货易货。问题是美国准备卖给中国什么中国需要的商品呢?这通常会涉及到高科技。那就有得谈了。特朗普称上任第一天就要退出排除中国的TPP。那中国自然是乐观其成,然后就可以力推自己的排除美国的RCEP了。
关于美国在东方的盟友,日本和韩国,我们听见特朗普谈到的似乎就有核心的一条,就是要他们多付钱,来购买美国的军事保护。否则,就要请他们自求多福了。
对于美国的骨肉兄弟,欧洲盟邦,他的口气好像也与对日韩相似,请他们多付钱,买安全保护,否则就要尽可能地抽身而去了。
本节其实想着重谈的并不是以上这些很多人都谈到的具体细节,而是想谈一些更深层、更背景的东西。
先来概括特朗普的核心意图,就是他承认美国已经不再伟大,现在的要点就是先收缩,先顾自己,“美国第一”。把自己先搞好一些以后,再去考虑在世界上的“重新伟大”。
用笔者的三方理论来描述,就是,特朗普确认:西方/美国已经开始严重走下坡,必须收缩;作为西方1.5的俄国,要争取团结。东方/中国则是美国/西方的主要对手,在经济上必须寸土必争,在地缘政治上则可以容让而交换经济利益。对除了对西方有直接安全威胁的中东伊斯兰和紧邻的输出非法移民吸走制造企业的墨西哥以外的其它南方/第三世界,他都严重忽略。
笔者在这里想提的问题是:
A、为什么在整个亚非拉非西方世界,只有东亚能够对西方造成经济上的全面威胁?注意在这里威胁到西方的东亚国家既有实行与西方类似政治制度的日本+四小龙,也有制度显然不同的中国。
B、为什么部分中东国家会生产激进主义,要向欧洲和全世界大规模输出恐怖分子和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
C、为什么墨西哥和其它拉美国家与北美总是有那么大的发展差距?
D、为什么撒南非洲总是有那么大的发展困难?以致无法克制其人民向外移居的冲动?
笔者不知道特朗普有没有想清楚这些问题,或者仅是碍于政治正确无法说出口。
三、特朗普的国内政策与三方世界
特朗普的国内政策一部分与外部世界完全无关,比如有关同性恋、禁枪和堕胎。其余的很大一部分政策都与外国移民或种族有关。
比如关于严格审查不安全的中东国家人口进入美国。比如在美墨边界筑墙,遣返大批非法移民。比如强调法律与秩序,强化国内治安管控。比如要消灭/缩减外贸赤字,重新谈判多边外贸协定,把就业夺回美国。
这里本人想着重分析一下的是,这些与种族有关的问题,背后的根源何在?
比如美国的移民问题其实并不能一概而论,而是必须分为至少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来自中东的穆斯林移民。这里有一个不同质的宗教共处问题。根据美国宪法,美国宗教自由,没有国教。希拉里的说法很符合这个古老的政治正确:“某教是一个和平的宗教。”但是那些极端派是否与这个和平的宗教有任何关联呢?希拉里天真地加以否认,特朗普则却认其有。他的对付办法就是压缩并严审来自相关地区的移民。
第二部分是来自南美尤其是墨西哥的(非法)移民。这部分移民与美国原来的直接来自欧洲的人民至少没有宗教冲突,他们也没有恐怖主义倾向。但是他们与早已在美国的非洲人后裔类似,劳动技能略差,犯罪率略高。这个问题除了筑墙与遣返之外,特朗普还有没有可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可不可能训练他们和亚洲移民一样从事高科技?如果能,为什么不做?如果不能,那又是为什么?不必说亚洲来的都是筛选出来的高技术移民。数亿的拉美人口中怎么就会筛选不出相当数量的高技术人才?而且印度的经济发展水平比墨西哥还低得多。
第三部分是自1970年代实施新移民法以来,抵达美国的东亚/南亚高科技移民。他们是不是与前述两种移民不同的,美国必须器重、珍视,甚或扩大引入的可贵移民来源?
这个问题,以往好像争议不大。但是从特朗普的方向,是已经听到一些不同的说法。比如,特朗普的一个高级顾问明确宣布:“在加州硅谷的外国血统的高管已经太多。”那外国血统的中管或普通工程师的数量是不是也太多呢?
据知,北加州的IT业工程师群体大体上三分之二是欧洲血统,三分之一是亚洲血统(包括印度裔),其它血统微乎其微。据说已经有人抱怨这里有种族歧视,也应当对少数弱势族裔进行照顾(AA:Affirmative action)。特朗普新政会有类似的意图吗?若真那样,今次选举中为特朗普大声疾呼的那部分华裔岂不是会弄巧成拙了吗?
特朗普好像还说道,“外国学生在美国的学业结束以后,应当回去。”笔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无私,真想从发展中国家少抽一些精英血,以方便这些国家自身的发展。但至少,对那些来自发展中国家,想留在美国发展的学子们,这不是好消息。
笔者的问题是,美国的接收留学生/高科技移民的政策,应当没有种族畛域,为什么来求学的学生,留下的人才,很大一个部分都来自地球上一个特定的地区?这种状况正常吗?合理吗?需不需要纠正?
再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特朗普这次输在美国的发达的大城市密集的东西部,赢在相对欠发达的中部、铁锈地区、农村地区。他的最坚定的支持者是号称红脖子(Redneck)的低教育水平的白人。他们真的就比不过那些来自亚洲的移民吗?为什么会这样?有可能纠正吗?
再一个问题,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由于罪恶的奴隶制度,自始就有多种族群,如今由于其先进富裕的招引,更是不断加强人口族群的多元化。现在特朗普显然代表的白人的主体意识是否有合理的成分?他们有没有可能成功?成功会如何?不成功会如何?
有人提出,由于移民的大量涌入,美国正在墨西哥化或拉美化,欧洲正在伊斯兰化或非洲化。笔者想用一个更中性也更概括的字眼来描述,叫做西方发达世界正无可挽回地非西方化或第三世界化。其它地区都在南方化,只有美国的加州在东方化。美国或西方会因为这些化(包括东方化)变得更强还是更弱?美国/西方因人口不断加剧多元化而变得更强或更弱对世界的整体利益是更有利或更有害?
这些疑问,伟大的美国学者亨廷顿在他2005年的最后一本专著《我们是谁?》(Who are we?)中已经严肃地提出。笔者自己把亨廷顿原创的观点发挥一下:
迄今为止,(将来尚未可断言,)任何一个文明,必须由建立、信奉它的人民来承载。文明真的是永远跟它的人民在一起。人民就是文明。人民繁衍了,其文明也会繁衍。人民搬家,文明会跟着一起搬家。人民换了,文明就会换。人民换一半,文明的精气神也会换一半。人民没了,其文明也就没了。一个有长久传承的人民,要彻底改换精气神,全盘融入或接纳另一个文明,那是极度的困难。地理、地域,乃至周边人文环境,都次要得多。在一个给定的地域,如果原文明的承载者因为任何原因被外来的另一个文明的承载者大批取代,幻想原文明的精、气、神可以(依靠比如一部宪法、或一套价值观)永久存续,那很可能、很担心是太过善良、天真甚至愚蠢了。
现在已经越亦明显地看出,特朗普现象绝不孤立,欧洲的排斥移民的大潮也在渐次兴起。他们排斥的首要对象显然不是亚裔,但亚裔是不是也很可能遭受池鱼之殃?对这个浪潮的兴起,东方人应当采取一个什么样的立场,这个立场有会不会起什么作用?这个问题正在日益成为对旅居西方的东方人的一个严峻的考验。现状是,东方人还在对此激烈争论,没有拿定主意。本文的读者诸君,对此有什么见解呀?请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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