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木的天地】劫后圣母院

由塞纳丽人行编辑部发布

已发表 5 年前

最后更新 5 年前

劫后圣母院

作者紫木

鼓足勇气，去拜访大劫之后的圣母院。

自从4月15日的夜晚，风助火势把巴黎烧成不眠之夜，几夜春风，吹皱了塞纳河水，吹绿了梧桐的树叶，吹红了七叶树的花蕾，把巴黎吹入夏季。大自然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拭干巴黎的眼泪，来拥抱巴黎的冷吧。

穿过杜乐丽花园，沿着塞纳河岸，向圣母院靠近。选择这样漫长的距离，只是还没有准备好，亲眼去见证她今时的模样。

塞纳的河水在游船经过之处荡起波澜，千年如斯；两岸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兴高采烈，百年如斯。太阳底下无新事，光阴的故事，年年岁岁花相似。可我知道，今日，却是不同以往了。

远远看到高耸的两座塔楼，还是敦实的模样，还是黄土的颜色。它们风姿依旧。原本忐忑的心，稍事安稳。河岸上旧书报小亭子尽数开放，祼体女子画像依然妩媚，老唱片依然安静在角落，同心锁依然生意兴隆。游人如潮，喧嚣热浪，让六天前的噩梦幌如隔世。

我迫不及待向她靠近。正墙的玫瑰花窗，居中呈放射状如花蕾绽放，后哥特塔楼的梁柱雕花环环紧扣。正面看去，似乎与以往没有什么𣎴同。唯一不同的是她前面的广场, 渺无人烟。取而代之的是核枪实弹的警务人员把守通道。

也许今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走进她的大殿，坐在木制的老椅子上，闭上眼睛，让心灵安静在高高的穹顶，让双手合十的祈祷带走红尘痴怨。也许今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圣咏在花岗岩柱之间回旋，再也没有机会在她神圣庄严的祭坛之下，放任尘世纷扰的泪水自由流淌。

其实，我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不是也许。

我在明媚阳光下身体，兀自发冷。

脚步没有停歇。继续前行。即便苍夷，也需直面。没有悬念，那只从1860开始啼鸣的公鸡不在了，那个顶着三宝遗物的尖顶不在了，那座耸立十二位圣徒和四福音使者铜像的尖塔不在了，那座93米的哥特至高点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的脚手架在太阳下怪模怪样地反射着刺目的光。

旧书报亭子里，波德莱尔还在，兰波还在，左拉还在，乔治桑还在，只是没有了雨果。他被远远近近的游人带走，连同敲钟人的驼锅和吉卜赛女郎的舞裙。离开吧，时间是一剂良药，它会把那夜的火光和浓烟压成一张泛黄的照片，夹在时间的皱折里，沉入海底。而玫瑰花窗会把圣母院四季编织成七彩琉璃，绚烂你在他乡的梦境。

有歌者在桥头吟唱。古典吉他悠悠地弹奏一首蓝调情歌，沙哑的男低音轻声唱和。过往的游客在他的歌声里安静下来。或者停在桥上看风景，或者坐在他脚边的台阶上休息，或者投了硬币，继续行程。

圣母院的后花园关闭。只有鸽子偶尔起飞在合欢树梢，扑愣出声响。风吹着梧桐的叶子摇摆起舞，远处花坛里郁金香的身影隐约可见……满园春色，无语独对空落落的长椅。

从后院转去侧冀。我要把她今天的模样，用360度的角度刻入记忆。

正在聚焦拍摄侧冀上飞挑而出的曽头，却听到一阵鼔掌声。循声望去，走来一队身着桔红色工作制服的消队人员。原来我们看到的平静外观之内，他们正在紧张地工作。几张年轻的脸庞被这突然而至的掌声惹出羞涩，他们面带微笑和一点骄傲的神态，与身旁苍老的圣母院侧壁形成鲜明对比。游客们不约而同在他们走过之处，给予热烈的掌声，并有人喊到：Bravo, merci !这也许是每个巴黎人，法国人想对他们表达的真诚感谢。人群生动起来，掌声变成了有节奏的击掌，让参与者的脸上笑容绽放。

一转脸，居然在煎饼果子小店旁的墙上看到涂鸦的太阳王，与刚刚走过的消防队员相映成趣。最初的凝重心情拨云见月。

毁灭与新生，从来都是结伴而行。时光的长河以不可逆转之势继续了千万年，灾难过后，必然会有新生孕育，就如此刻，我坚信明日的圣母院会有另一番风韵。它也许不再是一个尖顶，也许不再是金木结构，也许不再是一只公鸡……但她一定是今日建筑与艺术的完美演绎。那将是今日我们参与书写的历史长卷。百年后，地球居民仍在络绎不绝从四面八方来圣母院朝圣，他们会说，那高高耸立的，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建筑杰作……

夕阳西下，彩霞飞满天。塞纳的河水载着春日落红向西流去；塞纳的桥上来来往往看与被看都是风景；塞纳的河岸，红男绿女正享人间四月芳菲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