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子的星空】在记忆中回归故里

由智子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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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1 年前

在记忆中回归故里

歌曲《牡丹江》的歌词里有两句话：“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如今我在远方，却回不去家乡。我们曾经寻找的远方，现在竟然是故乡。

还有三天就是中国的新年，一大早就起来开车奔向巴黎的中国城十三区，去采购年货。其实所谓采购年货，与平常采购没有什么区别，丝毫不能与中国的年货相比。之所以去采购，只是想在内心安慰自己，不被中国年忘记的唯一方法是自己不要忘记中国年。

巴黎的中国城主要指巴黎十三区唐人街，这里也是欧洲最大的唐人街。十三区，历史上曾经是巴黎最贫穷的地区之一。现在的十三区主要居住着东南亚的华侨（另外巴黎的巴黎19区和3区也是华人集中居住区，主要的居住华人来自浙江温州和青田）。在上个世纪70年代，前印度支那国家政治动荡（红色高棉，老挝、越战等），这些国家的难民（被称为“船民”boat people）为了逃避战乱，乘船出逃。法国在 1975 年至 1987 年间接纳了大约 145,000 名亚洲难民来自这些国家，在难民中大部分是定居在柬埔寨、老挝和越南几个世纪的中国华侨。被接纳的亚洲难民主要被安置在当时对巴黎人来说不太有吸引力的十三区的塔楼里，这些高楼让人联想到香港。十三区的亚洲侨民常常会说几种中国方言（广东话、潮州话、福建话、海南话……）和几种国家语言（普通话、柬埔寨语、越南语、老挝语、泰语……），身份的多样性使得十三区存在众多的各种团体协会。第一代亚洲移民由于受语言的约束，主要从事零售贸易、餐饮和服装行业，他们的勤劳肯干让他们很快开始发家致富。

往年中国城的传统舞狮表演

转眼出国已经27年了，尽管疫情前每年回国，却从来没有回国过过年，这几年开始有了要改变回国季节的想法，原因是就想回去过年。疫情之前，每年春节，巴黎的各大华人社团都会组织各种活动，团拜、演出、游行、舞狮、聚餐等等。而自疫情发生以来，这些活动当然都取消了。

今天一早到中国城最大的华人超市“陈氏”商店，一下子惊艳于店外的喜庆装饰，几棵开满层层叠叠樱花的树（装饰树）立在眼前，绚烂的樱花如一簇簇粉色的云朵，一阵风吹过，粉色花瓣随风摇曳，让人一时间有些迷幻，不知身在何处。樱花树上高挂着一个个中国大红灯笼，一只白白胖胖笑眯眯的招财猫立在店门旁边，预示着新年招财纳福、财源滚滚。这些喜庆的装饰立刻给阴郁的巴黎增添了浓浓的中国春节气氛，年味十足，采购的人们个个脸上洋溢着喜色。

招财猫

大红灯笼

一进商店，发现采购的人明显比平常多，货物也明显比平常丰富，人们的购物车上载着满满的各种食品。感叹，时下法国的疫情高居不下，每天新增几十万，仍然没有阻挡华人们要好好像模像样地过一个年的愿望。

虎年虎生威

澳门杏仁棋子饼

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顺着声音一看，原来是我巴黎的校友，说起我和她如何认识，还有一段故事。我来巴黎的第一年就读享有盛名的巴黎九大，可是当年法语根本没有过关，所以系主任（女士）冷冰冰地让我先读好了法语再来读硕士，因为在同一个系里，已经有过一位中国女孩子因为法语两年都没有读完硕士，最后放弃。当时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我没有选择，我非常肯定地回答系主任，不。系主任无可奈何，由了我。一年后，系主任在我的答辩会上给予我充分的肯定，我在法语还不能完全听懂的情况下居然读过了学业。一年之后，我收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一个中国女孩，是九大人工智能的系主任把我的电话给了她，并说我们去年有过一个中国女孩，她一年就读过了，去向她取取经吧，就这样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如果不是疫情，我们每年春节都会在孩子们的中文学校举办的春节游园活动上见面。

巴黎九大

我当时给她的经验是，我每个周末，都去蓬皮杜中心的图书馆看书，早上准备好午餐，中午休息时像很多大学生一样，坐在外面的阶梯上吃午餐。蓬皮杜中心的图书馆有很多学科的书籍，几乎你总能找到一本你需要的书，因为当时法语不好，听课困难，唯一能补救的就是课后自己看大量的专业书，补充自己课堂上没有听懂的知识。

蓬皮杜中心

我们在拥挤的人群中简短地问候各自的情况，约着疫情后有机会见面再好好聊聊。

排队付账的人们

与朋友道别后，我继续采购，特地买了糯米和芝麻。小时候，每逢过年，乡下的亲戚会送的白糍粑，在南方，乡下人家家户户都会摏糍粑，做糍粑，并且当成礼物彼此赠送。圆圆的糍粑上面有时还会盖上一个红记，象征着圆圆满满，红红火火。糍粑可以烤着吃，煎着吃，煮着吃，蘸着白糖红糖吃。出国后我再也没有在家里过年，也就再也没有吃过糍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一个做糍粑的短视频，比较简单，我尝试了一次，头一天晚上浸泡糯米，第二天蒸糯米，摏糯米饭，然后分成小团，然后做成圆饼，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撵碎的花生芝麻馅，封口，下锅小火煎至略微焦黄，拿出，凉片刻，即可食用。味道虽然赶不上小时候，不仅狠狠地解了一下馋，而且孩子们也非常喜欢吃，这个春节我再做一次，增添年的气氛。

白糍粑

从前过年，家里一定会有朋友们会送的各种礼品，每年都会有孝感麻通，麻花糖，他们酥脆爽口，一吃就停不下嘴来。还有一样过年才能吃到的美食，那就是油角仔，爸爸的司机是广东梅县人，每年他都会自己做油角仔，每次钟叔叔来我家送一盒满满的油角时，都笑眯眯地逗我说，“有好吃的啦”。“油角弯弯，家财百万”，油角寓意家来年财气旺旺。油角的外皮是油酥皮，里面的馅料通常有：芝麻、砂糖、花生，油角的形状像一个荷包，象征钱包鼓鼓胀胀。除夕的晚上，我第一次做了油角，油酥皮是去法国店里买了现成的酥皮，馅料自己配，将芝麻、花生炒香再碾碎，加入白糖和少许蜜糖，最后再加椰丝。第一次做油角的难度在于锁边，不过练习几个就很快上手了。第一次做油角仔，香、脆、酥，好吃极了，可是却不是记忆中的童年时油角的味道，那味道只留在记忆中的味蕾里。

油角

27年前，我选择了巴黎作为我“素未谋面的故乡”（那些将要去的地方，都是素未谋面的故乡。－－王小波），到如今，这个他乡也成了我的一个故乡，以至于每次回国，我也会想念巴黎。

在回家的路上

著名的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在一次接受德国《时代》周报的采访时曾经说，“我没有回返捷克的梦想，因为我携带了布拉格，-她的味道、格调、语言、风景、文化"。疫情期间，因为不能回国，时光不再像从前饱满，病毒在时光里穿了很多漏洞，偷走了我们的时间，同时也剥夺了我们的亲情，甚至自由。我携带的家乡的味道在慢慢地淡化，在慢慢地在脱节。离开故土的我们需要不断地回归故土，在来来回回之间思考当初我们选择的意义，找到一种心灵的归属感。

托马斯·沃尔夫说过一句话：“我突然发现，认识自己故乡的方法是离开它；寻找到故乡的办法，是到自己心中去找它，到自己的头脑中、自己的记忆中、自己的精神中以及到一个异乡去找它。”

那些义愤填膺地谴责他人“万里投毒” “恶意返乡”的人，他们仅仅只是不理解想回家的人，过年的时候没有人不想回家，回不了家的人每个人都在想家。年迈的母亲每次都在电话的那头问我，法国的疫情好些了吗，你还在家上班吗，孩子们怎么样。我听得出来，母亲盼着我回去，我每次都故作轻松地说，任何疫情都有结束的时候，应该很快了。

一月22日法国发行虎年生肖邮票，迎接中国的虎年，昨天我订的虎年邮票到了，准备把它们连同红包一起送给孩子们。

希望虎年如虎添翼，人人都能结束千里万里思念，回故乡看父母亲人。。

我们曾经寻找的远方，现在竟然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