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燕的世界】法国BAC统考：我改卷，我监考！

由塞纳丽人行编辑部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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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5 年前

严谨和宽容亲历2019法国高考改卷

作者 巴黎燕

(2019.627)

从6月17号开始的法国高考，本周一6月24号下午结束，绝大多数学生们终于可以放下手中的笔，松了一口气，去看电影，上网打游戏，找他们的朋友。

某些特别科目，如经济类和国际班语言口语，在本周继续。

考生们不仅结束了高考，也幸运地躲过了本周开始的【高烤】：法国气象局预计气温高达40度。

然而【服务团队】继续战斗：

所有考生的卷子登记有名字部分被裁剪下来，47万考生的卷子匿名在4500个考试中心登记，分类在评委组中，然后随机按数量，分封在一个个大信封袋中。

被选中参加改卷子的老师，在高考前两到五周就收到通知单。

本周二6月25号，高考结束第一天，我就按照通知时间，去位于巴黎南郊的大巴黎地区考试中心La maison des examens 取卷子。

我对这个地点很熟悉。

我到法国不久的第一次重要法语水平考试就是在在这儿，那次我笔试刚及格12分（满分20），口试那天迟到了，又要上四楼（就是现在高考改卷老师开会，领取考卷的地方），赶到考试老师们面前，狼狈中，三个老师的问题几乎没听懂。

最后，一个男老师平静地问我，为什么要学法语。在法盟老师给我们准备的是：因为家人在法国，要生活；为了找工作等等。我慌乱中那些句子都想不起来了。

感觉口试要滑铁卢了，就豁出去，乱说一气：

您们知道，很多法国小说都翻译成中文了。我看了雨果，巴尔扎克和莫泊桑的几乎所有作品，我梦想有一天，用你们的法语来写我的故事 !

我用手连比带画，为我破碎的法语句子助威，三位老师先惊讶后都笑了。男老师左边的女老师还加了一句：Je vous souhaite que votre rêve soit réalisé ！（我祝您梦想实现）那时还不懂réaliser（实现）意思，就又去问一遍。

回家后老公说我画蛇添足，不该问老师，他说我的口试得零分是【实至名归】。

可是拿成绩单时，口语我得了18分！

我用法语书写我的巴黎故事的梦想到现在还没实现，但用中文书写我在法国的故事已经在两年前开始了！（请关注我的美篇【巴黎燕的世界】）

不过那三位口试评委老师没想到的是，多年后，这位学法语的中国学生却开始每年一次，出入大巴黎地区国家考试中心，去批改法国学生的中文考卷。

改卷老师按照科目先开会，由各自科目的督学讲解有关规则要求。老师领取考卷时，要和考试中心工作人员再次核对考卷数目，签字。每份考卷差不多要经过不同的7双手的【触摸】！

今天早上9点到考试中心时，没多少人。中心开门罕见的早：7点半。中心工作的人们热情周到，态度好过一些市政府公务员。

工作人员告诉我：为帮助低于高考线的考生避免口试补考，他们会调集考生的平时成绩做参考。

口试补考是最后的选项。考试委员会的目标是尽力使考生拿到高考文凭，为部分考生高考后需要立即进入劳动市场提供便利。

是的，在法国，通过了高考，不仅是进入大学的通行证，也被看作考生们得到人生中的第一张大学级别文凭Premier Grade Universitaire 。

有不少工作就要BAC高考文凭即可。

大巴黎地区中文考卷近2千，我们每人分配到40份左右考卷，小半天就搞定了。批改一份考卷5欧元。但监考是义务的，没有任何报酬。

在大厅的另一边，是西班牙语改卷会议。西班牙语课上永远人声鼎沸，老师们也是唧唧咋咋，问题很多。

最复杂，最辛苦的恐怕是哲学老师们了。他们每人要批改高达170至180份考卷。每份考卷的作文4页到8页不等。改卷老师被要求阅读3到5次，就是说，在一周时间内，每个哲学老师平均要阅读3到5次700多页的考卷！这不是阅读【哈利波特】或【地心历险记】有趣和惊心动魄，而是学生的哲学答题。在老师眼里，学生们的论点千奇百怪，想法奇葩常常令老师费解到吐血。

历史和法文改卷老师面临相同挑战：体力和精神。

批改自己学生的作文和批改一个陌生学生的是不一样的。一个严谨负责的老师，面对初读不知所云的作文卷子，TA会多看几遍，尽量进入考生的内心世界，了解他们想要表达的，以便于给他们一个合理公正的得分。

记得第一年参加高考改卷，领到考卷后，得知可以回家批改，有点吃惊：国内都是几天内，吃住在固定场所（机关大楼或酒店）不得出入的封闭式考卷批改。

法国高考改卷允许回家批改，是考虑论证多种情况后做出的决定。相对于组织庞大改卷老师一周的吃住费用，偶尔有马大哈者丢失考卷采取的应急措施，所花的费用要少N倍，且马大哈出现的机率极低（刚听到消息，有老师在图书馆改卷，他上厕所的当儿，卷子不翼而飞）。

而夏季高温，老师们在家里批改考卷，可以根据自己的节奏调整，饮食住行都个性又舒适得多，特别是那些大科目老师，如哲学，法文，历史，数学等。

在老师方面，高考中法国式严谨，宽容和人道可谓管中窥豹。

进入批改的马拉松后，会遇到各种状况。

这个考生的作文跑题了，可是他写得东西实在又好又有趣，怎么打分？

按照作文字数要求，她多写超过了一半，扣分吗？

有的考生在考场填写考卷时，紧张到连高考Baccalauréat 一词有几个C都忘了；还有的忘了填写科别（商科，理工科和文科），对外语类来说，一般区别在写作部分，文科生要求多写一篇作文。

这就要求老师细心了！这一切都有相关的应对措施。

基本上，每一个得分5或6的卷子（满分20），都会重新审阅。所以，当一个考生有一个糟糕分数时要意识到，这不是随意得打分，而是经过了审慎地反复阅卷和严格把关的。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从1分到20分的卷子都遇到过。那些低于5，6分的卷子，我都反复审阅，尽力避免错判。

最迟在下周一，所有改卷老师都必须完成批改任务并上交考卷。我今天已去考试中心交批改好的卷子。

天气预报预计的高温酷暑40度，今天没有出现，推迟到星期六，且只有37度。这个温度对国内的几个著名大火炉，是小菜一碟。但经历过2003年大酷暑的巴黎人，还是缺乏熔炉般锻炼，他们记忆犹新的就是那年夏天，一周的热浪就带走了近两万人的生命。

这一热，把法国人的效率热出来了：超市快速订货，空调电扇大批供货，被抢购一空，商场老板眉开眼笑。本周四周五的中考（初升高）推迟到下周。地铁滚动播放公益广告，教导人多喝水等防暑招数。

今天上午还算是【清风送爽】的。

这些老师排队等候交付改好的卷子。

高考卷子在各地考试中心保存一年后再销毁。考生们拿到高考成绩的第三天，可以申请查阅本人考卷，但这是一项付费服务。无论查阅后的情况如何，考分没有更改的可能了！

多年参与法国高考改卷，了解过程的同时，也不断体验法国社会生活中的严谨和宽容。

读者留言选登

@巴黎燕 ，读完法国改卷经历，他们在改卷过程中的认真、人性、温情，的确让我吃惊不已。我在中国某地所经历的这类改卷工作，总会让我愤怒和心痛。我经常分配到的任务是批改作文。作文总分中如：立意、主题、文字表述、段与段之间的逻辑联系等各类所占的分数分得很清楚。当遇到跑题，但文字十分优美时这便是改卷老师使用权力的时候了。通常遇到马大哈老师大笔一挥，很畅快地大大的一个〇，便定了这个学生的终身。有的学生使用散文形式写，虽形散却神聚，也不幸被批上两字：跑题，〇。愤怒的是改卷大组长所谓的专家，每小时会拿着笔登记每位老师面前改完的卷子数量，然后当众宣布，改卷数量快而多的哪几位获得了这小时的改卷“冠军”。我总是不合适宜，怎么努力都是改得最慢的，我虽然可拍着胸口说，随便抽出一个学生的作文，我都能复述他的作文内容和给分原因。但是不会被大组长认可的。

【巴黎燕的世界】今天法国开始高考我监考哲学和法文

作者 巴黎燕

(2019.6.17)

今年有74万考生参加一周的高考Bac。

其中，最小考生11岁，打破11年来的记录！

法国高考的传统仍然保持：由哲学鸣锣开道，周五以第二外语结束。

哲学，希腊语原意是，爱和智慧。

（可能为了印证【爱】这一点，今天乘坐地铁的有心人会注意到，巴黎的公交早上有一个很温馨的公益留言：预祝考生们顺利）

哲学的中文字意为，明辨事理的学问。跟西方人定义的哲学不同。

等到下午法文考试开始前，与我搭档的是位哲学老师，我问他，为什么在高中哲学课上没有介绍中国的思想大家，如孔子，庄周或王阳明。

可能是处于礼貌，他对我说，中国文化那么古老，虽然他不太了解，但中国应该有哲学家。只是按照西方对哲学的概念定义，法国的中学哲学课没有中国哲学家介绍。

这位老师很有智慧，我们是今天才临时『搭档』工作，4个小时后，便各回各的学校，『重逢』的机会极小。所以为了使这我们彼此人生长河的这4小时愉快度过，他没有像有些中学老师那样，简单，傲慢地回答：中国没有哲学家！而是回应到：法国中学到目前为止，没有介绍中国哲学家！以避免万一碰到一个极端份子，听到说自己5千年的古老文明居然没有『哲学家』，突然发飙起来，而且身量也不是东方型的小鸟依人，1米7的个子气场显然比他强大，万一再把考场『摇晃』一下，吵起来，那学生今天的哲学题目就要改为：法国和中国老师文化背景的不同如何影响哲学的定义！！！

哲学考试的时间有4个小时。他们有的1个半小时就交卷，有4个学生撑到最后一分钟，大部分学生用了3小时左右答题交卷。

我监考的班是社会商科。

法国的高考类别是：文科，理科和社会商科。这个分科体系，从今年夏天的高二开始，高中施行改革，2021年的高考就会有6个类别。造成很多科目被减少课时。

为表达反对和不满，今天高考同时，已经有部分老师参与罢工抵制高考。

回到考场，几个同学一小时过去，还在那儿气定神闲地在草稿纸上写着，有的可能家住得远，没吃早餐，在那儿大快朵颐，其他人则开始奋笔疾书了。

老实说，那三道题，

1, 道德是诸多政治的最高境界吗？

2, 职业工作是否使人类产生分裂隔阂？

3, 分析一段法国哲学家迪卡尔的论述

要我都不见得能答上来。问了一同监考的数学老师，她耸了耸肩，加了句：我填满三张纸，熬一个半小时，就开溜！

监考老师要提前30分钟到场。
我今年是第二次被『发配』到这个全法国排名前十的高中监考。

我们先喝咖啡等饮料，边等其他陆续到来的监考老师。

学校负责人核查我们的监考证，7点40开始宣读监考要求和考场规范。

然后监考老师领取答题纸和不同颜色草稿纸，每个考场有两个监考老师，来自不同中学。

我们把答题纸和草稿纸摆放在考生桌上。与我一起监考的数学老师似乎是第一次，她给每个考生桌上一份答题纸，我要她放最少两份，她先倔强着不从，听了我的解释，她顺服了：今天哲学和法文都是学生需要『大书特书』的科目，一份答题纸4页，大部分学生是不够的。中间当然可以再加给学生，只要一份或3份以上答题纸的，是少数。我们现在准备好了，就避免开始考试时的忙乱。

法国人逻辑严明，思路清晰，规则规范。但做起事来有时还没中国人脑子转得快！

考生在8点差十分陆续来到考场，虽然之前他们从高二开始就有了多次模拟高考，但进到考场，因为大多数考生是同一个高中，就开始彼此交谈。

我催出他们赶紧把手机，手表放进书包，然后集中堆放到讲台前。看到他们慢吞吞的，我不得不吼起来：

你们动作快点，别让老师把简单的事情重复一千遍！去年有个考生漫不经心，不知是故意还是忘了，把手机放在口袋没拿出，中间手机铃响，他的考试成绩被取消了！

这是我高二学生她哥哥真实的经历。后来经过考试纪律委员会严厉复杂的调查，她爸爸托了很多关系，他的成绩才没有最后取消。在等待委员会裁决的3个月中，他对自己忘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懊悔万分，度日如年！

学生们被我这个陌生，中国面孔的老师吼过后，老老实实放好书包，4个小时期间，规规矩矩答题，没出乱子。

负责人送来考卷，我们分发下来，考试才算正式开始，4个小时从此时计算。今天我监考的班从8点10分，结束就是12点10分。

有医生证明的残疾考生（动作慢者）有1个小时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