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朱元发 博士
前奏曲:马克龙政府的移民法千呼万呼不出来!
法国历届政府对移民法的立法修改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宛若法国的浪漫一样永无止境。
1996年至2021年间,法国对外国人移民法进行了18次改革,自1980年以来改革了29次,自1945年以来改革了117次。
每次, 政府大张旗鼓地宣扬的目标大同小异 :控制移民入境,促进移民融入法国社会,加快审批移民居留许可的手续,赶走非移民……,但是并未因此成功遏制外国人激增。
如今,朱庇特总统大人的政府起草的移民法《控制移民和改善融合的法案控制移民和改善融合的法案 - Projet de loi pour contrôler l'immigration, améliorer l'intégration》,不仅政府的初心条款被翻来覆去修改,面目全非,而且国民议会简直翻天了:反对党直接用“摈弃动议”条款一棍子将马克龙政府的移民法打死了,换言人,白字黑字的法律草案流产了。内政部长裝模作樣引咎辞职,毕竟脸面全丢了,不过总统大人不接受内政部长的辞职,情理之中之事,因为怪只能怪朱庇特在国民议会没有绝对多数派,只能让反对党拿捏了。
据说议会(国民议会和参议院)关于移民法的混合委员会(CMP)将于12月18日关门协商。若CMP达成协议,12月19日,国民议会举行庄严投票。
我们拭目以待。之后,我这业余时政评论员也会撰小文解析!
法国移民状况
(摘自新书《四月爱丽舍宫——2022年法国总统大选纪实》第269 - 277页)
第一章 100年来增长缓慢,移民人口占法国总人口的10%
法国的移民问题是2022年总统大选的热门主题。历史极右派分子,国民联 盟党(RN)的总统大选候选人玛琳娜·勒庞号称法国移民量巨大。极右派的黑马, 新成立的重新征服党魁的总统大选候选人埃里克·泽莫称大规模移民,使法国人口大换血。传统右派的共和国推出的总统大选候选人瓦莱丽·佩克雷丝说法国移民不受控制。
口说无凭,现列出法国国家经济研究与统计研究所公开的官方统计数据,人 口学家的严肃研究成果及最近政府公布的少有的关于移民犯罪率的统计数据。
第一节 1921年至2020年法国移民人口的演变
自1946年以来,法国的移民人口数量和占总人口的百分比一直在增长。它相当于2020年居住在法国的人口的10.2%,而1975年为7.4%,1946年为5%。
直到1970年代中期,移民流动主要是男性,填补了战后重建和黄金三十年时期的劳动力需求。1974年,在不断恶化的经济形势下,劳工移民受到阻碍,家庭移民发展起来。自那时以来,妇女在移民流动中所占的比例有所增加,无论是否通过家庭团聚。到2020年,52%的移民是女性,而1975年为44%,1946年为45%。
到2020年,有680万移民居住在法国,占总人口的10.2%。250万移民,其中的36%获得了法国国籍。
居住在法国的外国人口达510万人,占总人口的7.6%。它由430万未获得法国国籍的移民和在法国出生的外国国籍的80万人组成。
在国外,有170万人生来就是法国国籍。加上移民(680万),拥有法国居住权者共有850万人出生在国外,占人口的12.7%。
第二节 法国移民的来源地
第三节 移民的社会结构缩影,2019年进入法国的人群特征
第四节 移民和非移民对法国人口增长的贡献
注意:非移民指出生在法国或在国外出生的法国人。人口的演变是在不变的问题下计算的。
解读:2017年,居住在法国的人口增加了13.9万移民和17.8万非移民,即总计31.7万人。
范围:法国在2013年之前不包括马约特岛,从2014年开始包括马约特岛。
资料来源:Insee,人口普查。
第五节 法国的移民现状
根据内政部的初步估计,在法国本土,与2019年相比,2020年签发的首次居留许可数量下降了21%[法国外国人总局,2021]。这些是有效期为一年或更长时间的许可证和相当于居留许可证的长期居留签证,其概念最接近人口普查中的常住人口。这种下降尤其涉及出于经济原因(-31%)以及在较小程度上为学生(-20%)、家庭(-17%)和人道主义原因(-15%)授予的居留证。
根据就业调查,从2019年到2020年,在除马约特岛以外的法国,移民的入境人数下降了21%(来自欧盟的人数-18%,其他国家的人数为-22%),非移民人数下降了40%。这些结果与第一批居住证上的数字相似,尽管该调查仅涵盖居住在普通住房家庭中的15岁或以上的人。事实上,最近抵达的移民在集体住宿中的比例过高。
第二章 法国是欧洲生育率最高的国家,是因为移民吗?
法国人口研究所(INED)的月刊《人口与社会》在2019年7月与8月合刊第568号发表了题为《法国是欧洲生育率最高的国家,是因为移民吗?》的研究报告,作者共有三位:法国经济与统计研究所的萨布丽娜·沃朗(Sabrina Volant),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和国家人口研究所的吉尔·皮森(Gilles Pison),法国学府和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的移民融合研究所的弗朗索瓦·赫兰(François Héran)。这是一份严肃可信的研究报告,为了给对法国移民感兴趣的读者和研究者提供原始资料,现将主要内容翻译成中文如下:
2017年,法国平均每名妇女生育1.88个孩子,是欧盟(EU)国家中生育率最高的国家,欧盟平均水平为1.59。难道法国相对较高的生育率不是因为移民而大大提高了吗?这种广为流传的观点往往反映了对法国原住民和移民之间比例平衡的担忧,这会危及民族认同。让我们撇开意识形态方面,只限于事实。
移民母亲对出生数量的贡献高,对生育率的贡献低
法国人口普查显示,2017年近五分之一的新生儿(19%)的母亲是移民母亲(760 000人中有143 000人)(移民的定义见后)。2009年这一比例仅为16%(见表格1)。因此,移民妇女对法国出生率的贡献正在取得增加,此点值得强调。但是,它们对总生育率的贡献是什么?
结果可能令人惊讶:移民对出生量的贡献很大,但对生育率的贡献很小。这可以用一个虚构的例子说明:试想象一下,75名非移民(本地)妇女和25名移民妇女,两组妇女平均每名妇女生育两个孩子。移民妇女将占生育量的25%,但生育率没有任何变化。她们对出生率的贡献仅仅是因为她们代表了25%的母亲。出生人数是两个独立因素的乘积:育龄妇女人数和生育倾向。认为移民妇女必然会提高东道国的生育率与出生数成正比的想法是错误的。
但是试想一下在一个虚构的国家的情况,99%的女性将有两个孩子,而少数1%的女性将有七个孩子。后者的生育率的猛增对全国生育率的影响不大,全国生育率将从2.00仅仅上升到2.05。若移民妇女要想对生育率作出重大贡献,而不仅仅是对生育量作出重大贡献,她们必须占母亲的很大一部分,而且她们的生育率必须远高于平均水平。
移民对法国生育率的贡献:每名妇女+0.1个孩子
法国在这方面的情况如何?人口普查显示,2017年,本地人和移民妇女分别有1.8个和2.6个孩子,差距为0.8个孩子。所有人口加起来,法国的生育率接近1.9,这意味着移民妇女的存在使全国生育率增加了0.1个孩子。
如何解释如此低的贡献,而她们同时贡献了19%的出生数?原因在于移民妇女仅占育龄妇女的12%。
2009年至2014年间,移民妇女在育龄妇女人口中的比例有所增加(从10.6%增加到11.7%),移民母亲的生育比例也有所增加。移民妇女对法国生育率的贡献从0.09增加到0.11个孩子。这是一个缓慢的增长。2009年,移民妇女将该国的
生育率提高了约5%;自2014年以来,他们已经增加至6%。值得注意的是,在2014年至2017年期间,生育率不仅在本土出生的女性中下降,而且在移民女性中也有所下降,特别是在2017年,但没有改变她们对该国生育率的贡献。
来自马格里布地区的移民妇女的生育率最高
移民妇女的生育率因出生国而异。马格里布地区的移民妇女每名妇女约有3.5个孩子,生育率最高。在撒哈拉以南非洲或土耳其出生的移民妇女有大约三个孩子(分别为2.91和3.12)。移民妇女的生育率在欧洲或世界其他地区出生的移民妇女的生育率接近全国平均水平,每名妇女约2个孩子。这些生育率水平不一定反映原籍国的生育率。例如,土耳其的生育率接近每名妇女生育2个孩子,与亚洲其他国家持平。
马格里布国家每名妇女生育不超过3个孩子。欧洲移民妇女本身的生育率高于原籍国。相反,来自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移民妇女的生育率大大低于留在该国的妇女的生育率。
然而,必须正确看待这些差异,因为所有这些生育率都是仅根据在法国的出生量计算的,而许多移民妇女正在等待移民成功后生下第一个孩子。因此,如果计算中没有包括前一时期仍然下降的生育率和居住头几年高峰期之后的生育率,则他们的生育率被高估了。
移民妇女对该国生育率的贡献:欧洲比较
法国与其他欧洲国家相比如何?其中一半的移民妇女与法国一样,为提高生育率做出了贡献,但是在四分之一的国家中,她们的人数太少了,无法改变这一比率,正如在中欧或者东欧的大多数前共产主义国家所看到的那样,如波罗的海国家、波兰、捷克、罗马尼亚,保加利亚。荷兰是一例外,尽管移民妇女占人口的很大一部分,但她们并没有提高该国的生育率,因为她们的生育率与当地人几乎没有区别。甚至有些国家,移民妇女有助于降低国家生育率,而不是提高国家生育率,如冰岛或丹麦。
如果法国在欧洲的生育率中名列前茅,那么与其说是由于移民,不如说是由于当地人的高生育率,这种解释才合适。在这样做之前,不可能不提到法国七十五年来一贯实行的资助家庭政策的影响,而且这种政策已得到广泛的共
识。但那是另一回事了......
第三章 现实、陷阱与反思
第一个陷阱,法国的移民逐年增长是有数据佐证的不可回避的现实,因此产生了骇人听闻的法国人口“大换血”的理论。100年的移民结果外国人占法国人口总数的10%,多少个百年之后移民会超过地道的法国白人呢?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学模式问题,影响该结果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如地缘政治、移民产地国的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欧盟的边界管理措施,法国的移民法。要知道,近三十年来,在法国,几乎每届政府都修改移民法,但是移民的增长速度未见放慢,特别是偷渡移民一批又一批涌入法国。
第二个陷阱,移民融入法国社会与文化的多元性。入乡随俗。法国的主流舆论一方面强调移民应该融入法国社会,既遵守法国法律,遵循法国文化的风俗习惯,与法国民众打成一片,另一方面又同时承认多元化文化存在的必要性和有益性。从辩证法理论上看,一切都美好,一切都能做到,到实际操作上,历届政府推出的具体措施皆无明显的结果。也许,法国应该放弃“平庸的、政治正确的”辩证法,提出移民融入法国社会的硬性标准,不接受硬性指标者不得移民法国。政治家们在掌权执政之前管理移民的良策说得天花乱坠,做上总统、总理、部长之后,顾左右而言他。若有朝一日,极右派执政也不敢出台强硬的移民措施。
第三个陷阱,移民人口是多边经济和文化交流的最有生力量,禁止移民符合法国的整体利益吗?在某种意义上,法国这个小国家如今能在世界占有一席之地,不外乎两大原因,一是在非洲和阿拉伯世界的前殖民地国家拥有一定的经济市场,二是法国文化和语言的发扬光大也是靠的同样渠道。大规模地阻挡这些国家的移民在某种程度上会缩小和减弱法国的势力范围。钟爱平庸的辩证法者一定会反驳说这个好办,合理处理移民政策就行了,那么如何处理?
第四个陷阱,法国法律禁止有关种族和宗教信仰的统计。当人们目测移民犯罪率偏高时,却没有详细的相关统计。
但是,凡事总有一个开头。现任内政部长于8月20日接受《周日报》采访时一反长期以来固若磐石的规范(官方不谈移民犯罪统计),首次披露移民的犯罪统计问题:”作为移民的孙子,我没有把移民和犯罪联系在一起。在巴黎,因犯罪而被捕的人中有48%是外国人,在马赛有55%,在里昂有39%。当然,外国人在本质上不是犯罪者。但很明显,我们有一个外国移民犯罪的问题。犯有严重违法行为的外国人必须很快被驱逐,因为他们向欢迎他的土壤吐口水。”
第五个陷阱,政治正确的主导思想掩盖了客观面对移民的必要性。法国在“白左”意识形态和左翼知识分子笼罩下,专论移民问题几乎是一个禁忌。其实有远见的政治家们皆心知肚明。戴高乐将军是世界和法国德高望重的杰出政治家,他早就是看清楚了法国的移民问题。阿兰·佩雷菲特既是戴高乐的心腹,也是其宠臣,阿兰·佩雷菲特于《正是戴高乐》一书中披露,1959年3月5日戴高乐说出了关于法国移民问题的真实看法:〖法国〗”有黄色法国人,黑色法国人,棕色法国人,这很好。它们表明法国对所有的种族开放,它具有普遍的使命。但前提是他们仍然是少数。否则,法国将不再是法国。毕竟,我们首先是白人、希腊和拉丁文化以及基督教的欧洲人。我们不要自欺欺人!穆斯林人,你们去观察过他们吗?你见过他们戴着头巾和戴着吉拉巴的样子吗?你可以看到,他们不是法国人!如果我们推行融入政策,若所有的阿拉伯人和阿尔及利亚的柏柏尔人都被视为法国人的话,那么怎么能阻止他们来法国本土定居生活?因为本土的生活水平高得太多了。我的小村镇将不再称为哥伦比双教堂小镇(Colombey-les-deux-églises),而是哥伦比双清真寺小镇(Colombey-lesdeux-Mosqué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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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朱元发博士,1983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同年考取留法博士研究生。1992年以《战后法国社会学发展》博士论文获得巴黎索邦大学(Université Paris-Sorbonne)社会学博士学位。1999年考取法国政府A级公务员,进入法国地区行政学院(里尔) (IRA de Lille)深造, 2001年毕业后进入法国政府任职,行政级别为中央行政主任专员。担任项目主管职务二十余年。曾任巴黎第七大学兼职教师,业余时政评论家。
著作:《涂尔干社会学引论》,《韦伯思想概论》,《五月爱丽舍宫》,《法国闪亮智慧, 名人名言800句(中法文对照)》, 主编《丈量巴黎》丛书 (2020年, 2022年 ),主编《塞纳丽人行》文集(2020年)。文章发表于《读书》、《法国研究》和《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学术杂志》等,最新学术文章:Une transformation sociale inévitable vers une identité commune et un partage de valeurs improbables, in Hermès, C.N.R.S. Editions n° 79,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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